阮剑八本是一名学生,日军占领了他的家乡,他被迫躲进山洞里,因为不堪忍受山洞里面跳蚤太多这个简单理由他决定去当兵。因为阮剑八是本地人,他曾为进攻的敢死队带路。不久他又回到了学校读书。在每周由老师做的时事报告上,他才知道,原来他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一场大仗--昆仑关战役。
日军占领高峰隘,村民们都躲到山洞里,里面跳蚤太多,阮剑八不堪忍受决定去当兵
1939年11月的一天晚上,广西桂林迁江县,省立第一中学初中一年级学生阮剑八与同学还在河中戏水(因南宁战事紧张,他们的学校从南宁辗转搬至迁江县,在合山煤矿公司的厂房里开学上课),突然看到一条长得望不到尽头的车龙亮着大灯向他们开来。车上装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有的载着坦克,有的拉着大炮,一路车声轰轰,烟尘滚滚。这是杜聿明的第五军,号称“钢军”,有装甲兵团、骑兵团、炮兵团、工兵团,装备精良,是中国第一支机械化武装的部队。他们从湖南开来,准备在桂南阻击日军的进攻,保卫当时中国政府取得外援的主要通道“西南国际交通线”。
1939年11月14日,日军在北海登陆,开始向南宁进攻。24日,日军攻陷南宁。11月26日,日本组成邕钦兵团,由第5师团长官今村均指挥,在飞机掩护下猛攻高峰隘,12月1日高峰隘失守,4日日军占领昆仑关。接着暂停进攻,调整部署,双方以昆仑关一线山地为界,暂时对峙。
时任桂林行营主任的白崇禧于1939年11月19日由重庆飞桂林,21日率部抵达迁江,设立行营指挥所,离阮剑八的学校很近。一天晚上,老师突然把学生全部叫醒,说,白总参谋长说打仗了,这儿太危险,家里还没被日军占领的同学,可以回家。阮剑八睡眼惺忪地就上路了,步行数日回到家乡武鸣县伊岭村。昆仑关外的重要关口高峰隘就在他们村边。回到家时,日军已经占领了高峰隘,经常骑着马跑下山。阮剑八说,日军看见妇女先奸后杀,看见男的就抓到高峰隘去当挑夫,看见屋子关着门,就踢门而入,抢光东西后烧房子。阮剑八的家人及其他村民们都躲到了山洞里。
2005年5月16日,81岁的阮剑八带着记者重访他当年藏身的山洞,同行的还有他的侄儿--已经退休的粮食局老干部阮本勤。阮本勤当时只有几岁大,也在洞里生活。
记者看到,他们66年前藏身的山洞洞口很小,贴着山脚向地下伸展,要很小心地弯着腰才能走进去,内部狭小逼仄,底部是湿滑的黄土。初一看,最多也只能住七八个人。但当年这儿却藏了十多户人家,50多人。阮剑八向里指了指说,其实洞很长,足有好几十米,另外还有诸多支洞。村民们拿点稻草,铺在地上就睡了。阮建八却怎么也睡不着。“跳蚤太多了,咬得厉害。”
当年附近还有桂系31军135师508团的一个排埋伏。排长人不错,经常过来看看村民生活得如何,还跟阮建八等人聊天,不久就很熟了。被跳蚤咬得受不了的阮剑八,终于有一天偷偷跑去找排长,说要跟他当兵去。说起当年因为怕跳蚤咬而当兵的事儿,阮剑八咧开嘴,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排长说,你要来当兵也行,但要团长同意。于是领着他来到团部驻地。先给他穿了一套暗绿色军用棉衣。当时阮剑八才15岁左右,棉衣下摆遮过了膝盖。他就穿着这身滑稽的军装见到了团长。团长蒋雄,广西灌阳人,平时很严厉的他见了阮剑八这个滑稽样子也笑了。他听说阮剑八上过中学,就问他:“你读过书,在学校的科学研究小组里学过东西,那我问你,什么是科学?”阮剑八脱口而出:“有计划、有组织、有纪律就是科学。”团部的人一下全都哄笑起来。团长说,小家伙有培养前途,好,来吧,以后送你上黄埔军校深造去。他当时没想到的是,这句话日后真的实现了。他有文化,蒋雄就先把他分到团部书记处写公文。
高峰隘是昆仑关的一个天然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1949年以后新修公路山头被砍掉一大块
1939年12月7日,蒋介石决定反攻。8日白崇禧将此决定转达各部,目标是“攻略昆仑关而后收复南宁”,12月中旬,国民党军队集结基本完成。
桂林行营反攻南宁计划中将桂南附近国军分为北、东、西三路军:北路军(第5军杜聿明、99军之92师梁汉明)为主作战军,向昆仑关攻击;东路军(46军何宣之175师冯璜及新19师黄固、66军叶肇、第三挺进纵队)担任破坏或袭扰郁江南岸及邕钦路敌后交通;西路军(46军之170师黎行恕、31军韦云淞之135师苏祖馨、131师贺维珍及188师魏镇)以170和135师攻击高峰隘,以将敌主力吸引至该方向。阮剑八所在的135师508团在西路,负责对高峰隘阵地的正面攻击。
12月18日,昆仑关战役全面打响。
当日,白崇禧亲自来到508团驻地伊岭村,跟团长蒋雄布置攻打高峰隘的计划,当时三个营长及副官、参谋等人站了一屋子。阮剑八说他一直在旁边。当时白崇禧说,135师打仗很有经验,但打高峰隘不是容易的事,你们战死也要给我拿下来。
高峰隘是昆仑关的一个天然屏障,攻破它就可直接威胁南宁,威胁昆仑关。当时是日军的纳见联队驻守。66年后,记者与阮剑八重游高峰隘时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险峻,为何有这么大的战略意义呢?阮剑八说:“1949年以后新修公路,山头被砍掉一大块,以前的公路是从那边上来的。”--他向着一处几乎可以称为悬崖的地方一指。记者怎么也想像不出这个怪石嶙峋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一条公路,于是就沿着山间小路上下走了两回。经阮本勤指点,果然发现旧公路的路基,从悬崖下拐了几个360度的大弯,再上一个几乎有60度的坡,才爬上高峰隘关口。据说,汽车上这个坡要准备好三角木,冲一段就垫住轮子,才能再往上走一段。从下往上看,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阮剑八是本地人,带着敢死队向高峰隘前进,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后来敢死队员全部牺牲了
部队连夜开到离高峰隘不到5华里的腾翔村,在一个戏台下集合。白崇禧决定要100个人当敢死队正面冲锋。副官把命令传达下去,没多久,士兵们就围到设在戏台下的副官席处报名,第一个报名的是一个排长。100人很快就报满了,由团部特务排排长充当队长。但后面还有很多人要报。副官不耐烦地一挥手,说不要了,都回去吧。阮剑八说:“当年白崇禧的威望极高,由他亲自指挥战斗,我们都以为是赢定了。还有好吃好喝,再加四块银元,那个时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啦。”团长交代副官,让他们好好吃一顿。副官叫伙房做了鱼肉、猪肉,还找来好酒。鸡鸭鱼肉摆了上来,酒端了上来,敢死队员不出声地吃了起来。阮剑八在一边看着,有点羡慕,因为部队平时不常有肉吃的。
吃完饭了,副官给敢死队员分发武器。每个敢死队员只有两支驳壳手枪,6枚手榴弹。枪还是旧枪,是广西兵工厂仿德国造的。“那时哪有什么冲锋枪,拿步枪打冲锋更惨,手枪还好点,虽然是旧枪,也好用。”又拿出银元,给每个队员发了4枚。阮剑八说,白崇禧在出发前作了动员:“弟兄们,中央第五军正在昆仑关打日本鬼子,高峰隘也很重要,高峰隘的胜利,就是昆仑关的胜利。意义重大,望各位奋勇杀敌,夺取高峰隘!”队员们齐声答:“是!”
团长蒋雄决定把第一营一部放到大高峰,准备包围敌人;第二营到高峰隘对面山头负责掩护冲锋的敢死队,敢死队正面冲锋,第三营在三塘,阻击日军增援部队。阮剑八是本地人,带着敢死队和执行掩护的第二营向高峰隘前进,他走在队伍最前面。
当时天气不错,半夜时分仍能清楚看到路面,他们悄悄摸到高峰隘下面的济榕公司厂房。这是一个加工广西特产八角的工厂,早已空无一人,他们轻易地就占领了这个地方。敢死队先埋伏在内,阮剑八则继续带着第二营向上走,到高峰隘对面的山头布置阵地。阮剑八说,当年这时连草都没有,光秃秃的全是黄泥。以前的几场大仗,把这块山头的草皮全打没了。而现在记者跟阮剑八重回此地时,圆圆的山包上是翠绿的树林。
阮剑八带着第二营爬到日军看不到的山的另一侧,向张营长指点方位。士兵们沿山脊一线排开,山脊线满满当当全趴的是人。全营共27挺广西兵工厂造的仿捷克轻机枪,朝着日军阵地架好了。布置完了,阮剑八就跟着两位副官回到腾翔的团部。时间一到凌晨3点,第二营的机关枪就响起来了,敢死队开始往上冲。阮剑八在团部看见火光冲天,听见炮声枪声响成一片。
阮剑八带着记者来到山下一排房子,说,这里以前是日军的阵地。日本兵在石壁上凿出边长约1米的一个方洞,相隔约20米,连着5个,一个洞有一个拿步枪的兵,很难打。光为了收拾这5个人,就花了一个小时。他又指着不远处的山崖下面说,那就是日军的重机关枪阵地,山上还有一挺。敢死队员怎么冲都冲不过去。要是有一个人能冲到重机枪那儿都可以把这个阵地拿下,但一个也没能冲过去。第二营打到天亮的时候,发现下面没了动静--敢死队员已全部牺牲。团长得知后打电话叫他们和其他两个营都撤了回来。回来时得知第二营牺牲了近两百人,损失惨重,一路上都是伤兵。阮剑八想去看看情况,团长说太惨了,小孩子不要看。
夺取高峰隘失利后,白崇禧大骂蒋雄“饭桶”,蒋雄只好大骂营长饭桶。
白崇禧命令立刻反攻,其实我们只剩两个连了,日军以为增援部队来了,吓得转头就跑
部队因作战失利,退到腾翔防守,双方又进入对峙状态,日军的小钢炮到处乱打,打到附近村庄,却打不到国军部队。记者走访高峰隘时仍有上了年纪的村民说,当年日本人的炮打到山的另一边,把他们的房子都炸坏了。
第二天,日军的飞机和大炮开始发威,一路打到508团驻地腾翔,他们顶不住,开始一路后撤,退到双桥,守不住,又退到武鸣街。武鸣街有高墙,易守难攻,部队开始布防。拔第三营一个连到第二营,守武鸣街,第一营到1华里外的老虎岭侧面掩护。日军的步兵开到了,先把第一营里外三层包围在老虎岭上,使其动弹不得,另一部分日军开始向武鸣街进攻。团部令第二营死守,然后带着第三营撤到里建。日军久攻不下,下午用飞机把整个武鸣街轰成平地,第二营官兵全部阵亡。日军跟着向里建追击。第三营边打边撤,这时,团部接到白崇禧的电话,命令他们立刻反攻。团长蒋雄恼火地说:“反正我也没兵了,反攻!”
士兵们端着枪突然就向日军冲去。阮剑八身上没枪,只有一个防毒面具,但也跟着部队向前跑。日军一看国军突然信心十足地向他们发起冲锋,以为增援部队来了,再加上他们的飞机和大炮炮弹全打完了,吓得转头就跑。阮剑八回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其实我们只剩两个连了,哪里是什么大部队。”这时原来被包围在山上的第一营见日军后撤,立刻向山下进击。日军眼看要被两面夹击,赶紧解除包围撤退。
阮剑八本来不离团长左右,但即将经过被炸毁的武鸣街时,团长把他留下了,先到前面看了看。回来团长就交代特务排,部队要从南门走到北门,你们先去清理道路。阮剑八跟着部队走过武鸣街时,已看不到一栋完整的房子,整个武鸣街几乎夷为平地,特务排勉强在碎砖破瓦间开出一条路,清走被炸死的人,但碎肉仍随处可见,“树上、墙上,到处都是。”这时,团长蒋雄发狠说,“你们厉害,我们要更厉害!”第一营与第三营会合后,追着日军猛打。一直追到高峰隘原阵地,日军才稳住阵脚。两军又成对峙局面。
不久炮营开到,双方接下来十多天就一直互相炮击,没步兵什么事了。
阮建八在团部里碰见几个充当“军民桥梁”的校友。这才知道原来学校已经迁到融县。他读书的念头又起,向团长申请回去读书。团长看他年纪小,就批准了。回到学校后,从每周由老师做的时事报告上,他才知道,原来他稀里糊涂地参加了一场大仗--昆仑关战役。阮剑八回忆到这儿,有点难过,当年与他一同打过昆仑关战役的战友,能活到今天的几乎没有了。
承包人将墓推平种了果树,150块墓碑堆在一起。记者抹去碑上浮土,阵亡将士姓名等依稀可见
2005年5月17日中午,记者走访了昔日昆仑关战役的旧战场,从公路边的“广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昆仑关战役遗址”碑,沿一条窄窄的乡间小路,走不多远就看到昆仑关。门洞并不高,宽不过两米,高不过三米,门洞内的题字碑只有一块清朝年间的字迹可辨,其余三块碑字迹几乎完全消失,成了平平的石板。其中一块上面还有当地村委会用油漆写的公告,说不准偷甘蔗。而关口之上,有人建起了一座三面透风的关帝庙,似乎香火挺旺。
昆仑关战役研究专家、广西画家容杰告诉笔者,原来昆仑关古关口上是有两层建筑的,跟古时城楼相仿。后来上层建筑被日军炮火击毁。这个小庙是近几年附近村民自发建的。
古关口边上的小山,是放着杜聿明撰写的“陆军第五军昆仑关阵亡将士纪念塔碑文”碑的纪念亭,碑文仍清晰可辨,但背面被人用油画了个古怪的图形,整个碑的基础向一侧陷落,碑身明显倾斜,显然多年未有整修。
在南宁市郊邕江边上的杀牛坡,曾是国军175师驻守江防的阵地,在此牺牲的将士后来部分埋葬于此。记者走访时,发现这些将士的墓碑被一个人造石制品厂的工人堆放到他们工厂的木围栏外,上面长着野草,盖着枯枝败叶,旁边还丢着一些垃圾。容杰说,这些墓原来在坡上,后来有人承包了这块地,就把墓都推平种了果树。承包人把墓碑堆放在一起,但好歹还弄了个简陋的亭子挡雨,没想到几年没来,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记者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150块左右。抹去碑上的浮土,阵亡将士的姓名、所属部队番号、籍贯、死亡时间等还依稀可见。
溥仪不能人道这事儿,最初是由文绣揭露出来的。1931年8月23日,溥仪的淑妃文绣提出离婚,原因是她再也承受不了溥仪对她的冷落和宫中的不自由。
从1931年“九·一八”日本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后,有六名日本大将命丧中国。笔者走访了当年率部击毙日酋山县正乡海军大将(丧命中国的六大将之一)的黄埔老兵阮捷成老先生。